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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我愛故我在》開始在一個大雪紛飛的米蘭隆冬,蒂妲史雲頓飾演的豪宅女主人艾瑪,正忙碌地準備一場家族晚宴。這是一個一絲不苟的貴族世界,每個人的晚宴席次都得事先排好座位表,一切言行都得謹慎優雅,大家雖然穿著時尚,卻都宛如從古裝電影裡走出來的人物。
艾瑪是個從俄國嫁到義大利的媳婦,義大利語仍難掩一絲口音,正如她雖以義大利高級時裝打點起米蘭貴婦的外表,骨子裡依然與那個虛華世界格格不入。她雖稱職地扮演著女主人的角色,其實卻沒有任何發言與作決定的權力,在確保派對能夠成功順利地進行之後,她寧可早點躲回自己的房間享受獨處空間。事實上她連與管家相處,都比與這些親友相處來得輕鬆自在。

片中一開始就透過這場家族晚宴,讓觀眾見識到一個豪門世家令人窒息的權力結構和繁文縟節。就連廚房裡的僕人們也個個嚴陣以待,緊張程度絲毫不遜一場高級時裝秀後台的景象,彷彿每一個出錯都足以成為醜聞。也正是在這樣的環境裡,任何突如其來的外力都可能造成無法想像的崩解,正如他們的家族企業終究難逃全球化潮流所帶來的衝擊。就在這場晚宴進行時,艾瑪兒子的好友安東意外造訪,他是一個計畫在郊外開有機餐廳的廚師,熱愛享受自然食物的本質,更是個毫不假飾的藍領階級。滿臉鬍渣的安東與他所料理的美食,為艾瑪看似完美平靜的表象敲開了第一個裂縫。

 

艾瑪意外發現她的女兒不僅甩掉原本的男友,更愛上了另一個女孩,身為母親的她雖盡力鎮定以對,卻無法不因此接收到那個連鎖效應的觸媒;因為她如果必須調適自己接受女兒忠於自我的選擇,就得同樣面對自己心底對不明誘惑的渴望。在女兒出櫃的誘發之下,她與安東之間的不倫慾望也愈發無法按捺,而開啟了一連串再也無法回頭的生命巨變。

艾瑪與安東的第一次作愛,立刻為兩人的關係帶來了決定性的改變。這是一個不會為女人開車門的男人,帶她來到鄉間的農場,也不會客套或紳士地帶她參觀,只是丟她自己到處閒逛。當兩人再也無法掩飾彼此間的性吸引力,安東帶著她進入房間,兩人面對面站著,她還來不及感覺尷尬害羞,他已不發一語地開始為她一件件地脫下衣衫,絲毫無意營造浪漫氣氛,不需甜言蜜語,也不需冗長的前戲。他很清楚他們要做的是什麼事,其他的裝腔作勢都不重要。這次作愛徹底打破了兩人之間原本被社會賦予的相對角色關係。

隨後在陽光下的田野間,他們更毫無拘束地享受著彼此肉體的結合,名符其實的「擁抱大自然」。導演將兩人肉體交纏的各種局部特寫,與蜂蝶採蜜、花朵綻放等春意盎然的大自然景象交互剪接,這實在是非常危險而大膽的作法,因為這種最直接而原始的粗糙聯想其實毫無創意可言,就連拍A片的人也可以想得到不時借用。但約翰亞當斯兼具現代感與古典氣息的配樂,與無懈可擊的攝影剪接,卻讓這場情慾戲成為銀幕上難得一見的精緻藝術品,更讓淋漓投入的蒂妲史雲頓達到「每一寸肌膚都會演戲」的驚人境界。

蒂妲史雲頓因外型的關係,多年來時常飾演中性、冷酷或幹練的角色,相較之下,《我愛故我在》中赤裸呈現的女性情慾解放格外驚人。她在片中的台詞其實不算多,因為她一直扮演著陪襯或照顧別人生命的附屬角色,直到她透過情慾重新發掘自己。從全片第一次出場到她在豪宅中最後一次出現,她的臉龐已經變為另一個完全不同的女人,在不需言語之間完成一段徹底投入的生命旅程,而且無法回頭。

《我愛故我在》的導演盧卡格達戈尼諾,雖然在片中毫不掩飾對名導前輩維斯康堤與希區考克等人的致敬,貴族女性與藍領男性跨越階級的情慾結合,也很自然讓人聯想到D.H.勞倫斯的文學作品,但片中從攝影、剪接到配樂的完美契合,卻都讓這些前人影子完全升格為藝術的傳承,而不只是缺乏靈感的粗劣拷貝。全片幾乎沒有一個鏡頭是毫無意義的浪費,每一場戲都透過精準的演員肢體與互動、造型設計、場景選擇、明暗光影與配樂烘托,明確地傳達出角色狀態,以及他們在階級與權力上的關係。就連其實並不算太有創意的結局,都因導演精彩的調度而推上讓人咀嚼再三餘韻猶存的高潮。高度精煉的電影語言,完全展現出了導演優游於經典中卻又旁徵博引充分活用的能力,也讓《我愛故我在》成為一部每一個細節都值得一看再看的藝術精品。

 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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